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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雾（第1页）

冬日乍暖又寒，北方的寒流与南海海边高湿气体在空中激烈碰撞，洒下那层层浓雾将十万大山笼罩着密不可分，近处的飞瀑在这层浓雾中已闻声不见，潮湿的清晨不适宜潭边泼墨习读，李以恒只好作罢，这时，远处的咳嗽声已至，雾中的三祖翁因咳嗽佝偻着身子显得更加瘦弱了。

“咳！咳！以恒，今日未见阿诺几人，你不准备去上思寨了？”

“嗯，担心婆婆身体，想着能多陪些时日尽尽孝心！寨子的事情基本上已上轨，让他们自行处理了。”

“嗯，你说话比之恒甜多了！你婆婆要是能听到，一定笑歪了嘴！你再陪她说一段孙悟空，她就更乐了！”

三祖翁擦了擦门口被雾气打湿的胡凳坐了下来，又将抹布递给了李以恒，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你婆婆陪着我与之恒来此，吃了无尽的苦，你让她多活了几个月，而且这段时光陪她说故事宽慰她心，让她感受到短暂的天伦之乐，最后的时光也算苦尽甘来！只是你做侗主了，她却不知，要是知晓了会更欣慰！我们李家在这小山沟里又恢复荣华了。呵！咳！咳！”

三祖翁坐在茅草屋前的竹椅上，强咽下甜甜的血痰，说的是老伴，何尝又不是说自己呢。只是二人终是福浅，自家知晓自家的事，这一个月人的精气神已萎靡了很多，吞下这口血应是要考虑后事了。

“等婆婆醒来，定要跟她说！让她知道她宝贝孙子干成了一件大事，成这儿最大的官了，现在想吃啥喝啥都成，就像在开封一样，家大业大没人敢欺负，她心情好，对病情肯定有帮助。”

李以恒继续宽慰道。

“她的病情是好不了了，也许再也不会清醒了，明日里你喊几个人来，就在之恒坟边空地挖大一点穴，再留些薄板，提前备着吧！”

“这！是不是有点早？”

“棺材又名寿材！我二人若还在京城，想是子孙们早已备好了，还要刷上桐油和朱漆呢！人生六十古来稀，和别人比已经活足了，备一口寿材，也是给自己安一个窝吧！就按我说的做吧！咳！咳！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哎！不知西方有没有轮回之说？”

“那是佛家之言，西方信耶稣，认为信教之人上天堂享乐，不信之人去地狱受苦，倒没有转世一说。”

“那你信佛家说的转世轮回吗？”

“我…我本不信，但是我现在又信了！”

李以恒想着自己糊里糊涂来到这里，这是不是一种转世呢？哎！辩证唯物主义科学发展观现在也不唯物和科学了，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由不得疑神疑鬼起来。

“儒家本不应该信这些怪、力、乱、神，但到了我这个年龄，既想有、又不希望有。”

“祖翁此话怎讲？”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若无轮回，就皆入微尘了，总有不舍，若有转世，我还可以陪着你婆婆去另外一个世界，这辈子欠她太多，想陪着她下一世去一个极乐世界享受一辈子！不希望有是因为转世要先入那黑暗的地狱审判，你婆婆怕黑，她现在又病瘦成那样，一个人肯定不敢去！”

“祖翁想的有些多了，婆婆一辈子都做善事，当是入天堂享福去，怎么会入地狱呢！”

“人这一辈子，再好的善人也会做过恶事，何况我们二人还属于马克思说的地主阶级，压迫佃农的剩余价值为我等所享用，想是要去地狱受一番折腾的。”

三祖翁看向这团浓雾继续说道：“人生一世哪能处处称心，我虽有坎坷，但到老了所有心愿已基本了却，已知足了！”

三祖翁突然站了起来，到里屋里拿了些纸笔出来，虽有浓雾，亦不影响其兴致，慢慢的展开后研好墨，说道：

“以恒，今日里你得闲，不若跟我好好说说上次未说细致的马克思辨证唯物主义与社会政治经济学，你祖翁我在京城学识也小有名声，儒释道皆有涉略，但是那日你说了马克思哲学，又给我看了望远镜，我就觉得我之前所学就如眼前这团雾般困惑了，你好好帮我理一理！”

雾气中祖孙二人在小山沟里炽热的探讨，同时段的雾气也弥漫在葫芦路上几个年轻人身上……，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分不清方向，路上朦胧中一行人缓缓驾行，应是雾气太重能见度太低，驴儿认真的寻着大路，驴上的人也不急不慢的闲聊起来：“阿峰，你真的考虑好了不与我们一起去京城？这多可惜！”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雾中传了出来。

“是啊，我们几个一起去，多有意思！那可是京城啊，听老神仙爷爷说，那房子做的比前面山都高，街道比这葫芦河还长，两边全是乌压压的人，周边全是商铺，应有尽有！我一刻都等不及想去看看了！”